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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尔格尔是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历史学博士。在日前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他表示，在过去十年中国经济正在赶超世界强国，但目前中国的第一要务不在于GDP规模，而是发展创新经济，提振国内需求，让人民分享发展成果，并且软实力发展还要有所突破。 发展更多依靠内需 《参考消息》：您认为这十年来，中国取得的最重要的成就是什么？中国过去十年来哪些变化给您印象最为深刻？ 别尔格尔：过去30多年里，尽管面临许多困难，中国维持了年均近10%的经济快速增长。中国经济的发展有三个因素：出口、廉价劳动力和廉价资源。但最近十年，这三个方面的优势日渐消逝。受经济危机影响，国际市场趋于萎缩，中国的外向型工业遭到打击；由于工资水平提高，劳动力不再便宜如昔；各种资源的价格也显著上升。中国不得不寻找新的发展模式。就在过去十年，中国经济开始寻求新的火车头、新的发展驱动力。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变化。 中共十七大提出了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战略任务。这意味着中国应该开发自己的技术、创造自己的品牌，不能再单纯依靠廉价劳动力与资源为外国品牌“打工”。此外，中国从倚重国际市场转为关注国内市场。这并不意味着放弃出口。和诸多发达国家一样，中国的工业和经济发展应更多依靠内需推动。 转变发展方式是一顼极其艰难的任务。这不只是经济问题，还是社会和政治问题。需要提高中国民众的购买力。为此，一要增加居民收入，二要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使民众在医疗、教育、养老方面无后顾之忧。此外，要消除过大的城乡差异和贫富差距。在这些方面，中国在过去十年也取得了巨大进展。中国收入体制改革逐步推进；取消农业税，农村居民收入增速首次超过城市居民：农村社会养老体系不断扩大。所有这些将使国内市场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强大推动力。 经济前景总体乐观 《参考消息》：如何评价中国经济发展模式？中国经济面临哪些挑战？是否存在“中等收入”陷阱？ 别尔格尔：对中国以及全世界来说，中国模式的重要性和伟大之处在于，与自由主义模式不同，中国把国家和市场有效地结合起来。中国有人批评这一模式，意图排除国家在经济中的影响力而只相信市场手段。他们把中国的一切成就都归功于市场。但在我看来，国家和市场相结合才是正确的方向。这不意味着国家的角色一成不变。国家已退出微观经济领域，企业成为市场主体。但市场运行的规则和市场不宜进入的领域，仍应由国家控制。在国家和市场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中国未来的持续发展将因此得到保障；中国的目标是到2020年左右建成小康社会。对中国来说，未来十年将是极其紧张的，面临一系列的危险和挑战。比如，中国的贫富差距过大，基尼系数高过美国和欧洲。当拉丁美洲贫富差距太大时，发展停滞了。因此，“中等收入”陷阱确实是严重的考验。对中国来说，缩小贫富差距极其重要。需要进一步改革收入分配体制。 此外，中国还面临地方债务问题。在经济危机期间，地方政府获准发行债券，目前已达到很大规模。谁将对此负责，地方政府还是中央预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中国一些经济领域还出现产能过剩，尤其是房地产业。 如何看待中国经济的前景？总体上我很乐观。因为中国领导人始终密切关注中国经济和社会中存在的问题和风险并及时作出反应。但我不会过分乐观地认为中国经济规模将在2015年至2018年超越美国。对中国来说，重要的是对前期的发展进行总结。虚幻的数据已不是经济发展最重要的指标。中国的第一要务不在于GDP规模，而是发展创新经济，提振国内需求，让人民分享发展成果。 软实力要有突破 《参考消息》：这十多年来，中国社会的开放度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也带来了很多复杂的社会问题。对此，您怎么看？ 别尔格尔：改革、开放双轮驱动，推动了中国的发展，中国不仅实施了一系列改革，还成为对全世界开放的国家。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后，中国实现了快速发展。中国成为对外资最有吸引力的国家。但这确实也带来许多问题。随外资和外贸而来的，是西方强力推行的政治理念和道德价值观，由此给社会生活带来相应的困扰与难题。这不只是中国面临的问题。 与超级大国美国相比，中国在经济上正在努力追赶。但如果软实力不能有所突破，最终将一无所成。今天的美国在软实力上超越中国和其他各国，美国电影、美国偶像和他们的生活方式广为传播。 对中国来说，建设生态文明或许是—个切入点。如果中国能够消除经济发展给环境和民众健康造成的严重影响，为世界提供一个生态文明社会的范例，使传统中国的优雅生活方式得以重现，将是—项伟大的成就。 培育软实力很不容易，因为西方对中国社会的意识形态渗透仍在继续。这不能依赖自上而下的指令，而应使社会自身——社会组织、民间机构以及每个人都意识到中华文明的伟大。只有凭借巩固的文明支撑，中国才能够实现持续发展与真正的复兴。 最欣赏“以人为本” 《参考消息》：中共领导人给你的印象如何？在内政、外交上有哪些重大决策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中共自身过去十年来有什么变化？如何评价中共的领导力？ 别尔格尔：中共领导人表现优异。在他们的领导下，中国人民众志成城，经受了“非典”、汶川地震这样的大灾难的严峻考验，还成功举办了奥运会、世博会等大型国际活动。这些都是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人领导力的体现。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国现领导集体在执政不久的年就遭遇了“非典”这样的重大挑战。病源不得而知，蔓延迅速，需要对城市、农村采取大规模的防疫、隔离措施……中国政府完成了大量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中国政府意识到信息封锁会导致恐慌，并严重影响事件的处理。 此后，中国政府极大提高了决策和行政透明度。这表明中国领导人能够应对各种危机，并努力从中吸取教训。我想，这意味着中国的未来掌握在可靠的领导者手中。 中国不仅面临经济、社会改革，还面临政治改革任务。这—改革正在逐步展开，其中包括党内民主的扩大。 在中共的政治理念中，我最欣赏的是“以人为本”。这与中国的文化传统相一致。如果一切以人为中心，其他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社会将更加和谐美好。 最主要危险是腐败 《参考消息》：如何看待未来五年中国的发展前景？ 别尔格尔：中国不会也不应该有任何“大跃进”。不能破坏稳定和平衡。对中国新一代领导人来说，他们需要继续“稳中求进”，全面协调政治、经济、社会等各项事业的发展。中国将逐步形成人与自然、城市与乡村、官员与民众之间的和谐关系，未来五年将为此建立更为坚实的基础。 当前，中国一些既得利益者不愿意进一步推进改革，反而要求强化对一些领域的垄断。如何在避免大规模政治运动的前提下平和地消除改革阻力，是十分复杂而重要的任务。未来五年中国应通过必要的改革举措为长远发展创造条件。 中国面临的最主要危险是腐败。中国的腐败现象侵蚀了各个领域，并伴随着官僚主义。中国领导人需要与腐败进行持续斗争。 我相信，中国领导人将保持历代领导人的智慧，不被取得的成就冲昏头脑。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是最强大的、对谁都看不起，这也是中国所面临的一个陷阱，是中国领导人和民众需要预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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